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

妙雲集上編之四『藥師經講記』 [回總目次][讀取下頁] [讀取前頁]


正釋
甲一 緣起分
乙一 敘事證信 如是我聞:一時薄伽梵遊化諸國,至廣嚴城,住樂音樹下。

  本經全文,分三大科:即緣起、正宗、流通三分。敘述佛說此經的因緣 ,是緣起分。由此而引起開示全經的中心主題,為正宗分。佛說法,不但是 為了當前的聽眾,且遠為未來的眾生,所以還要囑咐流通,化化不絕,是流 通分。

  緣起分中,又分敘事證信與禮請起說,通常稱為通序與別序。敘事證信 ,是敘述佛在何時何地為何等人開示此一法門,以及當時在場聽眾共有若干 ,以表示結集經典的人,確曾從佛聽來,不是妄自杜撰,這才能取得後人的 信仰。智度論說:『說時、方、人,為令人生信故』。如現代的會議記錄, [P26] 必記下時間、地點、出席人數及其議案,以示有史實可稽。佛教聖典,不像 外道經書,說不出出處,而假藉以天降,或是從山洞裡得來,甚至說是由乩 壇裡扶乩得來!

  「如是我聞」,明所聞的法門。是說:如此之法──這部經典,是我( 結集者)親自聽來的。這是佛入滅後,弟子結集經典時所按的。佛當時說法 ,不像現代有筆記或錄音,大家都是從佛那裡聽來的;在結集時,阿難或其 他同人,不管結集到那一部經,開頭總是說『如是我聞』,用以表示從佛得 來。這本是淺而易懂的,然古德每每因淺解深,所以有很多解釋。現在簡單 地說:如,約義理方面說,佛所說的,是不異法,其義理絕無兩樣,所以稱 如;而顯義文字,能恰當地吻合義理,故說是;文義都正確而無差錯,名為 如是。聞本是耳聞,但僅依耳根,實不能成聞,必須有意識以及其他因緣同 時俱起,才能發生聽聞了解的功用。依世俗諦說,六根六識的總和,假名為 我;假我是總,根識是別。所以現在廢別立總,不說耳聞而說我聞。 [P27]

  或許有人發生疑問,以為佛法既說無我,此中為什麼又說我聞?世人不 明佛法,發生這類的疑難,著實不少。從前有位聰明小沙彌,讀誦心經,讀 到『無眼耳鼻舌身意』時,不覺懷疑起來,就到師父那裡,摸摸自己的眼睛 、耳朵、鼻子,問師父是什麼?師父說:眼睛、耳朵、鼻子都不知道嗎?他 說:既然我的眼睛、耳朵好端端的,為什麼經裡說無眼耳鼻舌呢?結果師父 也無從回答。又古代有位德山法師,善講金剛經。他揹著金剛經註疏去參訪 ,路旁見一老婆婆在賣點心,便歇下來,打算買些點心充饑。老婆婆問他包 裡是什麼?他說是『金剛經疏』。老婆婆又問:金剛經說:『過去心不可得 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』,那你到底想點的那個心?德山無以為答 ,便把經疏燒掉。

  佛經說無眼耳鼻舌身意,說三心不可得,而事實上,這種種(根)身心 之法,卻又顯然而存在的;同樣地,佛法儘管說無我,而在世俗諦中,因緣 和合的假我,卻又是不可否定的。這在一般人似乎是矛盾而不可理解。須知 [P28] 五蘊假合的我,與空無我性的我,其含義是迥然不同的。我們的意識中,總 覺得有個我,運動于時空中,而且是常住不變、獨立而自主存在的。這樣的 我,是神我,自性我,佛法否定了它,所以說無我。因為從頭至足,從物質 到精神,任憑怎樣去尋求,都沒有絲毫的自性可得,故『無眼耳鼻舌身意』 ,『無我無眾生』。然而五蘊和合,心身所起的統一作用,卻是有的,雖有 而如幻如化;這幻化不實的和合相,即假名為我。假名我,不但凡夫有,即 聲聞聖者也無例外。有人問佛:阿羅漢可否說我?佛說:可以。假我雖有, 但不同凡夫錯覺中的實我,和外道妄執的常我、神我。明乎此,佛法的說我 與無我,說眼耳鼻舌與無眼耳鼻舌,並不矛盾,於真俗二諦,才能融通無礙 。

  「一時」,指說法的時間。這是從法會開始,到法會圓滿的那一個時候 。所以不說某年某月某日,因為佛法要流傳到各國去,各地的時間不同,如 中國夜間九時,美國便是清晨了;又如陰曆陽曆,也相差很遠,實在無法確 [P29] 指,所以祗泛稱一時。

  「薄伽梵」,是佛陀的尊稱,義譯為世尊,指說法主──釋迦牟尼佛。 因含有吉祥、端嚴、熾盛等多義,所以多含不翻,仍保存它的原音。今就其 本義,略述兩點:一、薄伽梵是巧分別:佛能善巧分別諸法相,即對宇宙人 生的真相,無不徹底通達,了了明達,雖說一切法相,而不違第一義諦,故 稱為巧分別。二、能破:眾生無始以來,受了根本無明以及種種煩惱的蒙蔽 與纏縛,從來沒有獲得真正的解脫和自由;小乘聲聞,大乘菩薩,雖都在解 脫道上,但尚未到達究竟目的。唯有大覺佛陀,徹底斷盡一切無明煩惱,證 得一切智智,真正獲得了大自在,大解脫,所以尊稱佛為薄伽梵。

  「遊化諸國,至廣嚴城,住樂音樹下」。這是說法的地方。佛陀,永遠 是顧念著眾生的苦厄和災難,所以經常的往來恆河一帶,遊行教化,使無量 無數的苦惱眾生,都能沾法雨的潤澤。不但佛陀如此,即當時的佛弟子們, 也都經常到諸方去遊化的。後代的出家佛子,每歡喜坐化一方,這容易發生 [P30] 問題。因為一地方住久了,漸漸就把寺院,產業,甚至佛教信眾,看作己有 。同時,資生物件也越來越多,貪染心也便越加滋長,不知覺地陷入利欲深 淵,而不能自拔。故為利濟眾生想,節制自我的私欲想,佛陀特別注重遊化 諸方。廣嚴城,是梵語毘舍離的義譯。因為土地廣,文化高,物產富,人民 的生活都安樂舒適,故名廣嚴。據今學者考證,此城在恆河以北巴特那地方 。廣嚴城是總名,佛住的地方,是城外郊區的樂音樹下。佛說法沒有一定的 處所,有時在莊嚴寬敞的大廈,有時則在幽靜的樹林間。此地所說的樂音樹 ,不止一棵兩棵,應該是樂音林。因為樹多,大家坐在林下聽法。微風吹動 枝葉,便作種種自然音聲,猶如奏樂,所以叫做樂音樹。

  
與大苾眾八千人俱;菩薩摩訶薩三萬六千,及國王、大臣、婆羅門、居士 ,天、龍八部,人非人等,無量大眾,恭敬圍繞,而為說法。

  這是列舉聽法的大眾。本經為大乘教典,普為一切眾生逗機啟教,所以 所列舉的,有聲聞眾、菩薩眾、人天眾等。佛為眾生開示法門,圓滿究竟而 [P31] 又廣大普及的。如大根器的眾生,聽了得大益;小根器的聽了得小益。所以 佛法的分別大小等類,實以行者的發心和願行為主;若行願廣大悲切,處處 以利濟眾生為前提,即是大乘;若行願偏狹,時時以自了生死為大事,則為 小乘;如於本經,若但求免難消災,人天福報,不厭生死,而以世間欲樂為 目的,便是人天乘。

  釋尊宣說本經時,第一類聽眾,是「苾眾」,即行聲聞法、證阿羅漢 果的小乘人。這應有四眾──比丘、比丘尼、沙彌、沙彌尼,或加式叉摩那 為五眾,不過出家眾以比丘為主體,故特舉為聲聞乘的代表。苾,即比丘 的異譯,其主要意義為乞士。出家比丘過的是乞士生活,無論衣、食、住等 ,依信徒的布施來維持;同時又從佛乞法。這樣,一方面向施主乞食以維持 色身,另方面從佛乞法以養慧命,故名比丘──乞士。「與」會的比丘眾, 有「八千人」,其實不止此數,這不過約「大」比丘說。大,不是年齡老大 ,而是指那能精勤修學,業已斷盡一切煩惱,證得無學阿羅漢果的聖者。眾 [P32] 是眾多,比丘過著團體生活,團體非一人二人,所以每稱比丘為眾──僧。 現在,這許多大比丘們,「俱」集在一個地方──樂音樹下,共聽佛的說法 。這並非一群烏合之眾;他們有著同一的知見,同一的戒守,同一的意志, 大家一心一德,共住一處,為法修行,過著和樂清淨的僧團生活。

  第二類聽眾,是「三萬六千」的「菩薩摩訶薩」;此為修學大乘法門的 菩薩眾。大乘與小乘的界說,極簡單明確,如專為獨善的,自了生死的,便 是小乘;若不僅獨善其身,而兼度一切眾生的,即為大乘。菩薩為梵語菩提 薩埵的簡譯,此譯覺(菩提)有情(薩埵)。凡有生命活動的,有情識作用 的,在生死輪迴中的,不論是天、人、鬼、畜、地獄,通是有情。菩薩有高 度的智慧,是有覺悟分的有情,也即是有情中的覺悟者。又,在修學過程中 ,菩薩一面上求佛道,一面下化眾生。佛的大菩提,眾生──甚至小乘行者 ,不知希求,唯有菩薩知道希求;同時,眾生的無邊苦痛,也唯有菩薩肯發 心伸垂救之手,給予援助,使眾生獲清涼法味。這是約上求與下化,智慧與 [P33] 慈悲,而說名菩薩。

  一聽說菩薩,大家就會聯想到曼殊、普賢、觀音、地藏等大菩薩,其實 菩薩是有大小和淺深的。我們如肯學菩薩上求下化的精神,我們當下就已經 是菩薩了,不過是初發心菩薩。由淺至深,從小至大,如小學一年級到大學 ,同樣名為學生,祗是學力的差別而已。所以,如人人能上求下化,人人都 發菩提心,行菩薩行,人人即是菩薩。菩薩的名稱極通泛,但此處所說的三 萬六千菩薩,是指的大菩薩──摩訶薩。摩訶是大,薩即薩埵(有情),合 稱大有情。經裡說,大菩薩於一切眾生中,最為上首,是人中的領導者;有 高超的智慧,深切的悲心,廣大的行願,成就了無邊淨功德法,所以說是大 有情。如曼殊、觀音等初地以上的菩薩,都是此中所指的大菩薩。除了三萬 六千大菩薩而外,應該還有許多十信、十住、十行、十回向等位次菩薩,也 在會聽法。藥師法會的大菩薩,有三萬六千,比起八千眾的大比丘,超過多 多,可見學大乘法門的多於小乘。 [P34]

  「及國王、大臣、婆羅門、居士,天、龍八部,人、非人等,無量大眾 」。這是第三類的人天眾。也可以說是大乘或小乘根性的未決定者。人中, 此處舉四類:1.國王:王為自在義,於國政權衡,有著自由自主的決定作用 ,故名為王。這通指一國的領袖、元首、主席、總統等。2.大臣:是國王的 助手,協助國王處理國家政務,和衛國安民的要員,如現代政府中的院長、 部長之類。3.婆羅門:譯為淨行,是印度四階級之一,他們不事耕種,不做 生意,也不做工,專門執行祭祀的職務。印度極重視祭祀,而祭祀也有一定 祭法,必須聘請專門人材──祭師,方能如法舉行。因此,印度社會,就產 生一種地位極高的宗教師階級──婆羅門階級。4.居士:印度社會的第三階 級,叫做吠舍,也就是一種自由民,其中富有的,有地位的紳士,即被稱為 居士。以現代說,他們是屬於資產階級,是地主,或工商界的實業巨子。中 國每稱在家學佛的人為居士,這是不符印度居士本義的,不過現在已成了習 慣,也就通行而解說為居家之士。以上的王、臣、婆羅門及居士,祗是由四 [P35] 姓階級中,舉出有力量有地位的人,作為人眾的代表,其他參預法會的,當 然還不少。

  天龍八部,屬於天眾。然而既說是天,何以又有龍等八部?因為,天有 高級和低級的分別,有些鬼畜,因為福報大,得以受生天上,受天的統攝, 所以也算是天眾。八部各有名稱(下文再詳),今但提出天、龍二名為代表 。天,即光明之義,指空界中的神明。依佛法說,有二十八天。關於龍的傳 說,印度與中國大致相同。據說,龍的形態跟蛇差不多,而魚和蝦蟆也可化 為龍。這個世界的下雨、落雪、降冰雹,都與龍有關。龍等八部,都是守護 佛的神將。如中國的寺院中,一進山門就有威風凜凜的四大天王,或二大金 剛的神像,站崗一般的鎮守著。這是善的護法神。八部中,也有性情暴戾、 善於搗亂的不良分子,那是沒有受過佛法薰陶的;受過佛法薰陶的八部,不 但維護佛法,而且也樂意護衛修學佛法的善人。國王、大臣等是人,天龍八 部則係非人,故經說人非人等。 [P36]

  釋迦佛的教化眾生,主要對象是人,如菩薩,比丘,國王,大臣等,都 是出自人間或現人身的。天龍八部,祗是護法者。他們深知佛法的好處,所 以發願護持佛法,凡是法會道場,以及修持佛法的行者,他們都樂於保護。 所以他們雖屬非人,佛教也非常尊重他們。不過我們總得認清,佛法是以人 為中心的,天龍鬼神僅處於旁聽和護法的地位,不能反賓為主,專門著重敬 奉天龍鬼神,倒把人本的佛法忽視了。我們對於天龍八部,可以恭敬供養, 以犒賞其熱心護法的辛勞,然而絕不能皈依祂。我們的真正皈依處,是三寶 ;崇高而偉大的三寶,才是我們皈依的對象。

  如上所說,比丘、菩薩、國王、大臣、婆羅門、居士,天、龍八部,人 、非人等,這「無量」無數的法會「大眾」,雖然身分不同,階級不同,職 業不同,而大家都能有秩序地「恭敬圍繞」著佛陀,如星拱月,聚精會神地 安坐那裡,諦聽慈悲仁愍的佛陀「為」他們宣「說」微妙「法門」。

  
乙二 禮請起說 [P37] 爾時,曼殊室利法王子,承佛威神,從座而起,偏袒一肩,右膝著地,向薄 伽梵,曲躬合掌。

  次說緣起分的禮請起說。「爾時」,即大眾圍繞而聽法的時候。「曼殊 室利」,為文殊師利的異譯;文與曼,古音相近。曼殊室利,義譯妙(曼殊 )吉祥(室利),在大乘佛教中,是以智慧為特德的菩薩,曾為諸佛之師。 「法王子」,是菩薩的尊稱。法王指佛陀,佛說『我為法王,於法自在』。 法王子是菩薩,如國王的太子,是候補的國王,將來要繼承王業的。曼殊室 利為佛的繼承者,所以稱法王子。約這個意義,觀音、地藏等大菩薩,實也 具備繼承佛陀的資格,應該也可稱為法王子的,而經中為何獨以此名尊稱文 殊?我們知道,佛果是由菩薩因行而來,菩薩因地有種種功德,而主要的是 智慧;佛名覺者,也即大菩提;曼殊室利有高超的智慧,於諸菩薩中最為第 一,與佛的大菩提相近,若再進一步,便是大覺的佛陀了,故經裡處處稱讚 他為法王子。曼殊室利有大智慧,了解法會大眾的內心要求,更深知末法眾 [P38] 生對此法門的必要;由於悲愍心的驅使,覺得應由自己來啟開這一救苦法門 。於是,他「承」受了「佛」的「威神」之力,加被鼓勵,便在廣大的聽眾 中,「從」自己的「座」位上,從容地站立「起」來。「偏袒一肩,右膝著 地」,面對「薄伽梵(佛),曲躬合掌」。佛的威德,巍巍赫赫,不可思議 ,若無佛的威神慈悲加被,弟子們是不敢冒然啟問的,恐自己的智力不夠, 問得不三不四;有了佛的威神力的加被,就有發問的膽量,而問題也可問得 恰到好處。偏袒一肩,即露出右臂;右膝著地,即右邊的膝蓋靠著地面下跪 ;曲躬,就是鞠躬。這都是印度當時集會請法時,必用的一種崇重的禮節; 為眾生而向佛請法的曼殊,當然也不能例外。這些既是禮節,本不必再作解 說,但佛法即事表法,所以這也是富有深義的。偏袒一肩,表示荷擔佛法; 右膝著地,表示下化眾生;曲躬表示內心的謙恭、至誠;合掌當胸,表向於 中道。有說:十指即表示十波羅蜜,和合而歸中道。我們禮佛,應該這樣的 觀想。 [P39]

  
白言:『世尊!惟願演說如是相類諸佛名號,及本大願殊勝功德,令諸聞者 業障消除,為欲利樂像法轉時諸有情故』。

  上文是曼殊從意業而現的身業的恭敬,此中請法,即表口業的清淨。曼 殊是大智的代表者,然而所請的法門,卻為慈悲救濟邊事。可見慈悲須從智 慧中流出,由智慧而攝導慈悲,才是佛教的真慈悲。

  請法之前,曼殊先尊稱一聲「世尊」,以表示恭敬懇切。他接著說:「 唯願」佛為我們「演說如是相類」的「諸佛名號」,以「及」諸佛因地的「 本大」行「願」,無邊「殊勝功德」。因佛曾在彌陀經,或其他經中,說過 西方或其他的淨土,是如何如何的微妙莊嚴;其土有佛,是稱什麼什麼;其 佛的本願功德,又是何等的偉大;眾生聞其名稱,或稱念,或憶持,便可獲 得無量功德等。因此,曼殊代表大眾,要求世尊宣示與此相類似(如是相類 )的教法。

  曼殊的勸請,純為大智慧的表現,大慈悲的流露,非自求個己的利樂, [P40] 所以他又向佛表示:這是為「令」末世「諸」聽「聞者」,能夠因此得以「 業障消除」。障是障礙,業即我們現生或過去事業所作的潛力。善業是不發 生故障的;作的惡業多了,就要障我們的前途,尤其當我們要向光明的菩提 道前進時,是最容易發生魔障的。例如家庭裡,丈夫要學佛,妻子不贊成; 妻子要學佛,丈夫不贊成。或因身體多病,或因事務羈纏,或因惡友包圍, 以致錯失學佛的機會。或者愚癡不信佛法;或信佛法而家庭太窮,受著生活 的鞭策拖累,無法抽身,於是永遠陷在苦痛中,不能自拔。要彌補這些人生 缺陷,祗有修學淨土(非專指西方)法門,時常念佛,與佛接近,就會消弭 業障,增長善根,漸漸遠離了逆境,惡人;得遇順利環境,善人,受善者的 引導,步上正途,生活於佛法的光明中。

  佛在世時,是正法時代,眾生的智慧利,業障輕,修學佛法易得受用, 大多能獲得果證。但過千年,到了像法時代,佛法都走了樣,變了質,到處 是一些相似的佛法;所以名像法。其時眾生的善根淺薄,智慧暗鈍,業障深 [P41] 重,苦難多而不易修學。所以這淨土念佛法門,佛住世時原可不一定說(初 五百年正法時代,淨土念佛法門不大流行,就由於此),然「為欲利樂」那 些福慧淺薄、煩惱特重的「像法轉時」的一切「諸有情」之「故」,不得不 勸請佛陀,慈悲哀愍而為敷演了。

  佛滅千年後,為像法時代;兩千年後,即從像法轉入末法時代,也就是 我們這個時代。眾生的善根越來越淺,煩惱越來越重,修行了生死者少,而 苦痛愈來愈多。佛為慈濟這些眾生,所以應曼殊的請求,開示這簡易的藥師 淨土法門。

  
爾時,世尊讚曼殊室利童子言:『善哉!善哉!曼殊室利!汝以大悲,勸請 我說諸佛名號,本願功德,為拔業障所纏有情,利益安樂像法轉時諸有情故。汝 今諦聽,極善思惟,當為汝說』。

  上由曼殊室利代表啟問諸佛名號,及本願功德,今佛允許開示。

  當代眾請法的「時」候,「世尊」便「讚」嘆「曼殊室利童子」說:「 [P42] 善哉!善哉」!即是說;好極了好極了!因為菩薩的勸請,不但適應眾生的 需要,而且契合佛陀救世的悲懷,所以世尊對他頻頻稱許。

  上稱曼殊菩薩為法王子,此地又稱他是童子。童子的含義,略說兩點: 一、約世俗說:菩薩都是隨應眾生而現身的,沒有一定的形相;為什麼樣的 眾生,就示現什麼樣的身相,一切都是為了適應眾生。不過,在諸大菩薩中 ,曼殊多示現童子相;如觀音菩薩,多現女人身,雖然他有三十二應。曼殊 菩薩的道場,據華嚴經說,是在印度東北的清涼山,中國佛學者,一向肯定 即山西五台山。從前無著文喜禪師,因仰慕曼殊菩薩,特地從老遠的南方, 到北方去參拜,結果是走遍全山,都不曾遇見菩薩,內心覺得非常失望,慚 恨自己的善根淺薄。後來看見一個放牛的小孩,手裡牽著一條牛,引導他去 參見一位老者。禪師因遇不到曼殊菩薩,心裡總有些怏怏不樂,可是等到與 他們晤談後,忽然小孩變了相,騎在一頭獅子身上,顯然就是曼殊菩薩。這 一公案,見於中國的佛教傳紀。曼殊示現童子相的事蹟,在中國很多。 [P43]

  二、約勝義說:菩薩修行,進入高階段的時候,有一位次叫童子地(即 第九地)。童子有良好的德性,一切是那麼天真,純潔,那麼熱情,和樂, 易於與人為友,沒有記恨心,不像世故深的成人,那麼虛偽、冷酷、無情。 菩薩修到那階段,洋溢著慈悲與智慧,熱情與和樂,內心純淨,故以童子形 容菩薩,表徵菩薩的純潔、天真、高尚、熱情、和樂的美德。

  佛因曼殊童子問法,極為扼要,恰當,所以稱讚他,接著便說:「曼殊 室利!汝以大悲」心,「勸請我」廣「說諸佛名號」,及「本願功德」;這 是「為」了要救「拔」那些受「業障所纏」的「有情」,及「利益安樂像法 轉時」一切「有情」之「故」。這本為曼殊菩薩請說的話,現在佛把話重提 一遍,以讚美印可他所問的合理。

  纏,如繩索綑縛;人有了業障,受業障的牽制,就像被繩子糾纏住一樣 ,不得自由。拔,即拯拔、救拔。眾生受業障的纏縛,陷入生死苦痛泥濘之 中,無力自拔,今由曼殊菩薩的悲愍,請求釋尊開示諸佛聖號,及本願殊勝 [P44] 功德,使眾生聽聞以後,能夠依法受持,以掙脫業障的桎梏,跳出苦難的深 淵。

  談到業障所纏,陡然想起:前天有位居士告訴我,某公司,最近有一個 人跳樓自殺,誰也找不出他自殺原因。聽說這幾天,他常覺得有兩個什麼人 跟著他。近乎這類的事情,實在很多。這不一定是非人所逼,大都是自己的 業障現前。由於現世惡業,或宿業所纏,才有種種災難,種種不如意的遭遇 。曼殊請佛說淨土法門,就是要拔除這些業障,使人類過著自由、安樂的生 活。

  佛對曼殊的啟請,先讚嘆他所說的合理,後即允許他說:「汝今」可以 靜心「諦聽」,同時更須「極善思惟」,我「當為汝」宣「說」。

  諦聽,即細心地、聚精會神地聽;極善思惟,是要善巧地思考,將已聽 過的,用智慧加以抉擇、思辨、審察。我們若聽經聞法,最低限度應做到這 兩點:第一、集中精神,專心一意地聽;第二、聽聞以後,好好地思考一下 [P45] ,才能得到更深刻的理解。儒家教人治學,也要『慎思明辨』,何況佛法? 般若經曾說:有的人聽了佛法覺得無味;有的雖樂意聽法,但不留心,聽過 便忘;有的人雖能記得,但不加以思惟考察。這都是我們的宿習。如我們這 一生聽經不感興趣,不肯用心,聽了佛法,不肯深刻思惟,那麼我們來生還 是會這樣的!所以世尊開示曼殊室利,教他諦聽,教他極善思惟。佛在宣說 每一部經的開始,總反復提到:『諦聽!諦聽!善思念之』!絮絮的叮嚀策 勉,實為大悲佛陀的苦口婆心!大家應該體會這點,切實遵重,切實學習, 不可因為是常談而等閒視之。

  
曼殊室利言:『唯然!願說,我等樂聞』。

  「曼殊室利」聽了佛的叮囑教勉,即歡喜地答覆世尊:是,是!世尊的 誨導,我們當然唯命是從,現在「願」您就「說」,「我等」弟子,都是好 「樂」──極願意聽「聞」的!佛說,好樂聞法的程度,應如同饑餓的遇到 美食,口渴的得到清涼飲料。我們沈淪於生死輪迴之中,苦痛不堪,一旦遇 [P46] 到佛陀說法,慈悲救濟,該是如何的欣喜呢!

  


[回總目次][讀取下頁] [讀取前頁]